狄仁杰立马收回了手指，他不禁有些惊讶，如此冰冷的池水，他连把手放进去都吃力的很，那黄全居然可以全裸的泡在池水之中。

黄全那副病恹恹的样子，被黄升顶撞几句，好似就气的喘不过气来，赤身裸体的泡在这刺骨冰凉的池水里和自寻死路无二，那又是怎么回事呢？

狄仁杰站起身拿起先前放在回廊边的伞，他撑开伞，神情有些疑惑，但也没再继续想下去，打着伞回到了自己的房内。

房内坐着裘盛，他一边喝着狄仁杰桌上的酒，一边继续吃着。狄仁杰想到先前他那副饕餮的样子，对这个人便没什么好感。

“哦！狄大人，你回来了。”

“虽说我是借宿，但是直接闯进我的房间，也不合礼数吧。”狄仁杰放下伞，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肥头大耳的裘盛。

“我刚才敲了半天的门，狄大人也没开门，我又看屋里亮着火光，才进来的。狄大人，这黄泉山庄宅大院深，这么晚就别闲逛了。”

裘盛说罢起身就往外走，狄仁杰站在门口没有拦住他，裘盛撒了谎，狄仁杰跟着悬镜和黄全出去的时候，屋里分明是黑着灯的。

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终于在将近第二天午时的时候停下了，但即便雨停了，天色还是阴沉沉的让人不太舒服。

黄安匆匆忙忙的跑来告诉狄仁杰，下山的小路因为暴雨，被冲刷下来的泥土给掩埋了，昨夜里电闪雷鸣，劈断了几颗大树，砸在了路上，和冲刷的泥土搅和在一起，将下山的路堵死了，如果执意下山，很可能会遭遇不测。

狄仁杰随着黄安走到了下山的小路上，大片的泥泞在干了之后结成了难以土块，里面混杂着断裂的树枝和庞大的树干，像是打仗时的挡马刺和荆棘一般，在陡峭的山崖上，堵住了唯一一条下山的路。

他走到了断裂的树木旁边，上面还连着被撕裂的树皮和焦黑色的痕迹。狄仁杰蹲下身子，仔细的看着这断裂的树桩。

周围焦黑的痕迹还散发着一股子木炭的味道，树皮还连残次不齐的连接着树干，看上去的确像是被雷电劈断了的样子。只是在最边缘的地方，狄仁杰隐隐找到了一个不算深，约莫在树干三分之一的位置上，一个平整的切口。

黄安并没有注意到狄仁杰的发现，狄仁杰用手沾起一些那黑色的焦炭的粉末，放在鼻前闻了闻，的确是烧焦的木头留下的残渣，被雷击中的时候，木头会在一瞬间燃烧殆尽，便会造成这样的残渣。

但这残渣里似乎掺杂了些许灰色粉末，这是枯草烧剩下的灰烬，狄仁杰站起身在这颗断裂的大树附近走了一圈，地上没有什么枯草，更没有因为雷劈而焦黑的地面。狄仁杰皱了皱眉，顺着泥土冲刷下来的痕迹朝上寻去。

黄安跟在狄仁杰的身后，不知道狄仁杰在找些什么狄仁杰向上大概走了小半个土坡的高度，他看到了上面坑坑洼洼的路便不再前行，便是那些泥土被冲刷下来，导致路被堵住。黄安注意到狄仁杰的脸色不太好看，却又不敢多问些什么。

狄仁杰的心里也有疑问，昨夜里他收到一张纸条，上面让他快逃出这里。今日早上路却被泥沙堵住，使他无法离去。

更为重要的是，虽然这个人伪造的很像，但是还是被狄仁杰发现了蛛丝马迹，树干的一面有平整的切痕迹，留下的木炭灰里混着草木灰，狄仁杰几乎可以猜测到，是有人在树干上砍出一个将近三分之一的切口，用某些金属长杆放在切口处，起到了引雷的作用，然后用早就准备好的木炭灰，造成一个假的雷击现场。

山上的泥土虽然被冲刷下来，但是上面的土坡上却留下了翻土的痕迹，分明是有人翻过了土，泥土松动，自然就被暴雨冲刷下来。

看样子这黄泉山庄里，有人希望他走，有人则不希望他走，狄仁杰心里这么想着，微微一笑。他停下步子，扭过头去问起黄安。

“你们这山庄里，可有一个叫做如霜的女人。”

黄安原本镇定的神色在听到如霜这两个字之后，变得的铁青起来，他的目光变得深邃，神情狐疑的打量着狄仁杰。也没有回答狄仁杰，过了良久之后，他的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来，低着脑袋过了很久，才准备开口。

“回禀大人，如霜是老爷的第一人夫人。”

“第一任？她被休了？那她现在住在山庄的哪？”狄仁杰猜测着，若是被休了，那黄升的寿宴上见不到这个叫如霜的女人，倒也不算稀奇。

可是黄安却摇了摇头，又轻叹了一口气。

“不是休了，是死了。”

黄安吸了口气，接着说了下去。

“三年以前，老爷决定搬到这里养老，那时候黄泉山庄刚修葺好，庄中的那片池塘不管大小活物都活不过一晚。就是悬镜先生说，池塘中的泉眼，直通黄泉，这池塘里是黄泉之水，活物进了池塘都会被吸尽生气。”

“如霜就是掉进了这个池子里。”狄仁杰跟着说了一句。

黄安点了点头。

“如霜姑娘那时候已经和老爷订了亲事了，老爷身子不好，大家都想尽早完婚，但是大婚前夜，如霜姑娘不小心跌进那个池子里了，后来找到的时候，她已经死了。”

死了三年了，狄仁杰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，那昨晚在黄升房里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呢？狄仁杰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黄升的那些关切的话语，难道，他问的是如霜在阴间过的好么？这怎么可能呢？

“黄管家，你们家二老爷，是不是也对如霜有心思。”

黄安脸上惊讶的神色终于再也掩盖不住，他盯着狄仁杰，这些事情虽然算不上秘密，但是黄家上下都不会向外人提起的，毕竟这是家丑。但他看着狄仁杰的脸色，这么短的时间内，他似乎没办法想出一个可以糊弄狄仁杰的借口。

“是，如霜姑娘，其实是二老爷先认识的。但是大老爷，也很喜欢如霜姑娘。”说起这些话的时候，黄安的脸色不太好，作为一个下人，说这些话自然心里是过意不去的。

“二老爷毕竟没有个正当的事情，全靠家里的生意养活着。日子久了，如霜姑娘也就改了心意，嫁给了大老爷。”

狄仁杰点了点头，这倒是人之常情，黄升整日游手好闲，全靠着家里的钱过活，在这家里永远低人一等，出了门也要被人嚼舌根子，跟着黄全倒是个明智的选择。

“那时候二老爷和大老爷的关系就僵了，后来如霜姑娘死了，二老爷就更恨大老爷了。他把如霜的死都怪罪在了大老爷的神色。”

狄仁杰听完黄安的话，倒也能理解黄升为什么在自己的寿辰上和黄泉针锋相对，但如果如霜都死了三年了，昨夜里黄升在房间里称作如霜的那个女人是谁呢？还有这黄泉山庄里，到底是谁希望狄仁杰留下，又是谁希望狄仁杰离开呢？

“既然走不了了，就回去吧。”

狄仁杰说着，跟在黄安的身后，二人一路又回到了黄泉山庄里。黄全等人似乎正在用午饭，黄安上前简单交代之后，黄全似乎显得有些高兴，急忙安排下人为狄仁杰端上碗筷佳肴，备好美酒。

黄全的声音还是那样虚弱，他的左手时刻都捏着一方白色的丝巾，咳嗽的到时候用来挡住自己的嘴，他的眼眶陷下去，双目稍稍有些发红，做什么动作都缓慢一拍，像是那已经是枯木的老人。